吻仔魚的天空

小時後在鄉下的小學就讀的時候
口袋裡面總是沒有半毛錢
因為媽媽覺得小孩子不需要錢
而且每天回家總是有點心可以吃
但是每天排路隊回家經過蔥油餅攤的時候
蔥油餅傳來的香味總是讓我吞著口水
看見同學們舉著一個大大的蔥油餅
興高采烈吃著的樣子讓我覺得好羨慕

有一次在家裡撿到一個五塊錢
那時候的五塊錢很大一個
捏在手裡面好像金幣一樣
考慮了很久不知道要買什麼好
一碗外省麵好大一碗也是五塊錢
上面還有很多細細的肉燥
那時候的一塊錢可以買到十個葡萄糖飴
用花花綠綠的紙包著
四四方方的咖啡色軟糖外面還有葡萄糖粉
柔軟又不黏牙

但是我還是決定要買一個香香的蔥油餅來吃
因為大家都吃過總不能我沒吃
賣蔥油餅的媽媽是個少婦
自己也有小孩子
她總是一面笑容滿面的把夾起一個蔥油餅
包進油紙袋裡說: "會燒喔, 要細貳喔! "
排在一隊小朋友的後面我終於買到了蔥油餅
又怕可能被鄰居看到,  趕快躲進巷子裡面吃
蔥油餅的外皮脆脆的
咬起來有卡滋卡滋的聲音
咬開一口之後
裡面儒儒軟軟的內皮黏在我的牙齒上
有些肉汁的味道
裡面包著大大清脆的蔥段還有高麗菜
咬下去非常爽口
偶而會找到一些帶著皮的肉燥
我一面吸吮著裡面湯汁一面尋找肉燥
那真是好好吃的蔥油餅

小四之後離開鄉下的小學到都市的明星國小去上學
功課的壓力加上每天兩個小時花費在交通上的時間
讓我勞累不堪
經常都是公車坐過了頭又走回一站回家
這時候經過蔥油餅攤已經是比較晚了
身邊已經沒有同伴
蔥油餅媽媽也把蔥油餅賣完了
後來的十多年時間都在外地求學
偶而回到鄉下來時間也不多
根本沒有想過那個香香儒儒的蔥油餅

去年決定把台北的工作辭掉回到鄉下來
經過小時後唸的國小
很訝異的發現那個蔥油餅攤子竟然還在
小時後看起來好大的蔥油餅
現在看起來好小一個
因為我的手已經變大了
但是吃起來還是像以前那樣扎扎實實的飽足
賣蔥油餅的媽媽已經年老了
就像我的媽媽一樣有著花白的頭髮
還是像以前一樣留著長到肩膀的捲髮
仍然像以前笑容滿面的招呼著來買蔥油餅的小朋友們

去買蔥油餅的時候
我仔細的看著她的臉
她的臉仍然像以前一樣笑容滿面
看著我的關愛眼神就好像我只是一個八歲大的孩子
她也仔細的看著我似曾相識的臉

三十年了

她就這樣用她的蔥油餅陪伴著這條街上的孩子們
足足三十年了
從少婦的容顏到滿頭灰髮
皺紋也爬上她的臉
她和她的先生已經養大了他們的孩子
但是仍然堅持在放學後用十塊錢的蔥油餅讓孩子們吃飽
在麵粉高漲的現在
一個那麼扎實的蔥油餅加上蔥段和肉燥
仍然維持了最便宜的十塊錢

蔥油餅媽媽現在已經變成蔥油餅婆婆了
孩子們現在已經是喊著阿婆了
不知道為什麼
我覺得這三十年的時間好像並不存在
我仍然是那個剛剛放學回家的小孩
手舉著銅板想要買一個寶貴的蔥油餅

裡面裝滿了愛的 "媽媽的蔥油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