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帕斯可兩個人開車在高速公路上,旁邊的車子一輛輛的飛囂而過, 感覺自己好像在坐
磁浮列車, 我看了看儀表板上面的速度,指針逼近 160, 金髮大妞握著方向盤顯得異常興奮:
「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開車了 ? 兩個月了! 在多倫多只能作地鐵或是公車, 我都快要悶死了!
我想我都快不知道手握著方向盤是什麼感覺了!」 語氣裡面有種徹底的解放。然後一面對前面的
車子比出中指:「MOVE YOUR ASS !] 從這句話聽來,她的英語肯定有進步,
因為她之前罵人都是用法語:賽可馬。 說真的我不知道那是啥意思。她說是一種教堂中使用的
法器, 類似盤子之類的, 我盯著廚房的盤子努力的想像對人家罵:盤子! 是什麼感覺,老實講
一點感覺也沒有,因為我們總是需要去侵略一些什麼才能讓自己的胸腔得到滿足, 盤子?
我很難想像騎著盤子的感覺。 Pascale 是我在多倫多的好友, 因為來這裡學習英語和我成為室友,
不管是華人還是洋人,我很少遇到這麼合得來的朋友, 我想這是因為我們的血液裡面都有種瘋狂因子。
就是那種可以一起玩高空彈跳的朋友吧! 高空彈跳是沒有作過,但是那種把人固定在座位上面
然後倒栽蔥讓頭部快要逼近水裡的遊樂器材我想也差不多了。
這時候是個十二月天, 魁北克這天正好沒有下雪,但是地面上積滿了厚厚的雪層,輪胎經過雪地
的時候發出一種滋滋的聲音,想像一種熱度與冰雪的摩擦, 難怪她會這麼興奮。 雖然是在雪地上,
她的速度也還在 120 ,這可是沒有家鐵鍊的輪胎。 「看看,我們魁北克人開車就是這樣,
在雪地上也能飆到 120 , 根本不算什麼,大家都習慣了。 」 說真的,我認為我前世應該是個魁北克人,
因為我對這個環境適應的非常快。 啊我忘了告訴你她姓什麼了,她的性是天堂, 啊,對不起,
打錯了,我是說姓氏啦。 Paradise 當然法語發音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不過姑且稱呼她天堂小姐吧!
頭兩天我們在她家裡住,她老爸是個伐木匠,老媽在公家機關做事,老弟才十六歲,整天在那晃來晃去,
但是她的家人不只這些,因為她還有個從十六歲開始交往的男友,因為她的家人是包含她的男友的弟弟
還有弟媳婦的。 我們一到之後就受到了盛大的歡迎, 所謂的盛大就是連家裡面的一貓與一狗都來
迎接我們, 她家的狗跳蚤直接撲上她的身上,而那隻貓貓冷冷的坐在那裡好像生了凍瘡,只是看了看她,
對於帕斯可的「強抱」,只是一直想要逃跑。 這兩三天裡面我們過得非常愉快,我像個呆子跟著flea
到處跑來跑去,家後面原本是游泳池現在是蓋滿了大雪, flea 三兩下就從後面的陽台躍上雪堆,
我在後面跟著,卻直直的插在雪裡面印出一個人形記號,下面都是雪....
早上起來她媽早就去上班了,這裡很早,七點就要出門了。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 我自己找出平底鍋,
奶油什麼的開始調麵粉作可麗餅,我們的天堂小姐還在睡。 不要懷疑我會作可麗餅,而且有些法國菜
做的比我們的天堂小姐還要好,這都是歸功於雞粉,白醬油,五印醋等外國人不知道調味料成了我神秘的
獨家配方。 我們開始包可麗餅皮,她拿出黃糖罐,從冰箱拿出培根放在烤箱裡烤,烤到培根把他娘生給
他的肥肉都燒乾了,才把脆脆的培根條壓進餅皮裡跟黃糖在一起,說起來我認為那不是我們一般認定的
黃糖,那是甜度降低呈現透明感的糖顆粒。 她弟弟睡起來了也跑來吃餅,不過他是把香腸和蕃茄包進去,
然後淋上楓糖漿, 說真的,魁北克的糖漿是全世界最好的, 透明的像是對面人家的窗簾,你想有多
透明就有多透明。 我們到處的跑,我真的是像外星人進駐地球一樣,去到麥當勞大家都在看我,
好像我是這鎮裡唯一的東方人一樣,四周圍全部都說著法語, 感覺好像一個台北人跑到高雄來,
聽到的語言變成螞蟻吃著你過去建立的價值觀,然後牆崩了,你看到的是異次元空間。 什麼事情對我來說
都很新鮮, 像是在麥當勞吃雞塊她問你要烤肉醬,蕃茄醬還是蜂蜜? 蜂蜜? 為啥? 我就不信邪,
點了蜂蜜來沾,但是蜂蜜在麥克雞塊上面混合在口腔裡感覺好像芥末塗在柳丁上,兩個質性完全相反的
戀人在那裡上演全武行。 我馬上就放棄了。 我深深地為我這東方人天生很難接受甜蜜感到失落,
據說喜歡甜蜜物料的人也容易戀愛成功,看來我就是那種追求通苦的普通人。 晚上我們和帕斯可的男友
包括他的弟弟和弟媳去迪斯可舞廳跳舞, 我可是大展舞功一番,開玩笑我可參加過拉丁民族的嘉年華
遊行的,我還是唯一的亞洲人咧。 愉快的一晚之後, 我們就在家裡唱起卡拉OK,我獻唱了貓王的
LOVE ME TENDER ,可能是我唱得太讓人感動了,天堂小姐深情款款的望著青梅竹馬,然後接吻了。
之後她放我一個人回家,自己跟男友睡覺去了。 這還是來到這裡的第一次我有點想念我男友,雖然來這裡
之前我重感冒還狠狠的吻了他。
後來我們就開了幾輛車浩浩蕩蕩的出發到他叔叔在蒙特婁的家過耶誕節,據說她的叔叔是當地知名電腦
公司的頭子,果不其然, 馬上看到一棟白色的大房子上面裝飾著大大小小的彩燈, 把雪白的耶誕樹照的
五彩繽紛, 進到屋內也是視野馬上放大, 挑高的屋頂可以說是把屋內一覽無遺,燒得很旺的爐火,
可以容納少說 30 人的長餐桌, 裡面應有盡有,各種高級音響,超大寬螢幕電視,地下室的健身房,
卡拉OK。 因為當天就是24號的耶誕夜了, 所有人馬全部出動, 男人去外面弄柴火,跑腿買東西,
女人們在廚房裡忙得團團轉,我完全插不上手, 因為這些全部都是法國菜,而且是相當精緻的法國菜。
帕斯可的表哥是個橄欖球員, 長得熊頭熊腦的,兩個肩膀好像會在公車上打到人,正拿著一個可頌
裡面包著小柑橘片吃著。 表哥把我帶去看一幅東方的刺繡,看上去是一幅風景圖,旁邊用金線拉著:
「 春風綠過江南岸」。 他問我這是啥意思,不知道是什麼還買回來,萬一上面寫著此地有狗屎那怎辦?
後來我就用英語跟他解釋了--就是那個春風啊,她是一個畫家,她一來呢就揮動畫筆把個江南岸都綠過了,
綠在這裡變成一個動詞知道嗎? 我想我這番見解可能英語人不大懂的,不過呢,這兩個法語人馬上就
IC IC 了。 安石老人要是知道他的詩在千百年之後被一個金毛小子懂的,大概死也瞑目了。
我們一群人在非常忙碌的下午之後,終於耶誕節晚餐上場了。烤羊肉,還有火雞,還有大大的綠色沙拉,
另外還有一種水煮蛋裡面裝著餡料的小食,好吃得不得了,最後還有各種小蛋糕,布丁,櫻桃酒等等
裝滿了我的胃,想想它們非常快樂的在我的身體裡面唱歌,水煮蛋在裡面和櫻桃跳舞,羊肉和蔬菜抱在一起,
火雞的身上塗著布丁....。 帕斯卡的弟弟還學著她吃香腸的樣子,嘴巴張得大大地,用叉子把香腸拼命得
塞進去, 還做出抽吸的動作, 她一看見就跑去追著她弟弟打。 安東叔叔問我說: 你會講一點法語嗎 ?
我得到上場演出的機會,馬上說當然會,於是我就把數字一到十說上一遍, 然後他皺了皺眉頭說:
會說句子嗎? 於是我就奮勇說出一句天堂小姐之前教我的話, 她說那是問你「可以跟我上床嗎?」
她說雖然不是很文雅拉,不過人家問你總要聽得懂吧? 不然被人拐去賣了你都不知道。 當我用自認
還流利的法語講完這句話之後, 在場所有的男士們都端起紅酒大聲的說: 「 OUI ! 」 非常感謝捧場啦!
看著一張張愉快的笑臉,我想我可以在這裡就這樣度過接下來的五十年,這真是我度過最美妙的耶誕夜晚。
和帕斯可住的時候她教會過我不少事情,例如是有關於身體的評語。 她其實不能算是胖,她只是真的
很大隻,皮膚白皙的胸前停著一對航空母艦, 我估計尺寸是我手掌的兩倍大,就是那種男人很願意在裡面
游泳的乳房海洋。 不過她說她之前並不是這樣的, 最早以前她認識男友的時候只有十六歲,去游泳認識的,
那時候她是非常纖瘦的,但是之後她開始吃避孕藥之後, 身體就開始發胖, 不過她說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
她媽媽就沒有發胖過,因此這真的是看個人體質。 我問她說怎麼不用保險套呢 ? 她說她自己也不喜歡戴著
套子的感覺。 不過她跟我住在一起的時候根本沒有懷孕的機會,因為她男友在一艘環遊世界的郵輪上工作,
他們已經有半年沒有見到面了, 但是避孕藥必須要持續的吃才有效。 不過後來有一天她拿著避孕藥很激動的
跟我說:我在也不要吃這鬼東西了! 根本沒有上床的機會還要吃這東西! 說著她眼淚也洴出來了。
其實她的機會非常多的,每次我們去酒吧玩,她總是有很多男人來搭訕,至於我,其實很多人都看不出來
東方人的年紀,總以為我還沒有超過法定年齡,事實上我當時已經二十多歲了。 這些男人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
而她也非常明白她可以在任何時間找到讓自己愉快的機會,但是那多年的情感羈絆著她,她這趟來學英語的
費用全部都是男友替她出的, 包括學費和食宿,從來沒有工作過的她,一直都是男友供應她一切所需。
這是一種很深的情感,深到禳人願意忍受內心的騷動和慾望,兩個人有個一個共同的理想和期望,那真是很美的
一件事,不是嗎 ?
她唯一的一次破例是在一個舞會裡面, 我和男友出席一個所謂專業人士的舞會,那是專門
為一些所謂的有高尚職業的人開的, 當然我們也沒有什麼高尚的職業啦,不過就是弄到了免費門票就混進來,
不過我們當晚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漂亮的程度足以讓我男友整個晚上巴著我不放,不願意讓其他人跟我跳舞,
特別是我表演高級的下腰動作的時候, 那身體的柔軟程度會讓人瘋掉。 那天晚上帕斯可認識了一位男士,
她說她並不是要找人約會背叛她的男友,只是她真的需要 get lay。 好吧,get 累就 get 累,不用說得那麼咬牙切齒,
她憤憤的說:每天看著你和你男友在一起,我真的會發瘋。 好啦我知道啦, 那我要怎樣配合嘛? 她說:
我需要你跟你男友今天晚上出門去,晚上十一點之前不要回來。 這有什麼話說,咱們朋友一場,替妳消消火也是
應該的,難不成能看妳把家具都燒了嗎? 雖然這房子的房租是我一個人出的, 她根本是來跟我白住的。
不過基於朋友的義氣,我還是把自己當作是可以伸縮的桌子,自動的縮回原來的尺寸, 打電話跟我男友說:
因為我朋友要跟人上床,所以我不能回家去睡。 我男友說了乾笑了好幾聲, 然後答應七點下班之後來接我配合演出。
星期天,她一大早就把我叫起來去市場採買,買些啥呢? 買了雞胸肉,調味料,康寶濃湯湯底,白洋菇,上好的乾酪。
回家之後,她神秘的拿出一本武林秘笈給我看,上面寫著促進性愛的料理,唉,就是春料理的意思啦! 不過跟普通的食譜
不一樣的是,這本食譜很小,只有再生紙印的黑字, 因此這是給本來就會作法國料理的人看的。 結果她請客我也要幫忙
攤餅皮,我在那裡攤了一小時的可麗餅皮,然後把她放涼,之後她處理了雞胸肉,把佐料湮了,雞肉上面一點一點的綠綠的,
說真的我不知道那些佐料的中文叫做什麼, 所以沒有辦法告訴你,等你下次有需要變得很累的時候,我會找出來跟你說的。
後來呢,她把處理之後的雞胸肉和湯底一起煨了, 然後加上一些白洋菇還有蔬菜不等,用可麗餅皮包了盛在烤盤上,
然後上面刷了點乾酪絲在整個料理上面就放進烤箱裡烤。 過了幾分鐘之後我們就聞到非常香的味道,因為她還多做了點,
於是我們把破掉的拿來吃,我和男友還有其它兩個朋友--也是需要配合在十一點才能回來的,馬上把那一點破法國春捲給
分而食之,一夥人飢火燒肚的看著剩下的法國春捲,她馬上就識破了我們的企圖,拿著鍋鏟把我們都鏟了出去。 唉,
無功不受祿啊,祖宗不是早八百年前就這麼說了嗎? 誰做事誰吃飯啊! 於是我和男友兩個人只能把百貨公司逛過了,
也在家裡吃了飯喝了茶了,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兩人窩在那裡看電視,唉,十一點都還沒到,我很想睡覺了咧,於是我們
只好跑去空蕩蕩的廣場,緊鄰街道的廣場有很多商店林立,有賣韓國食物的,有中國人開得洗衣店,髮廊,有雜貨店,
樂透的號碼還貼在外頭玻璃窗裡, 義大利披薩店寫了特價的廣告一張,上面是大大地汁多味美的披薩,青椒香腸紅椒
洋菇起士海鮮團圓在一起,單子上面有個義老的肥臉,我們看著夜晚的路燈在那裡互相打架,草皮上面的灑水器從那邊跑過來
又從這邊跑過去,天上的月亮寫了個7,一鉤似的把我的喉嚨都要提上去了。 終於時間快到了我揉了揉眼皮趕快跟男友跑回家去。
其實我不是一定要回家,而是我必須要知道約會的結果。沒辦法,人就是這麼賤。
回去住處之後看到其他二位已經圍著她問了,我趕快跑過去搬了凳子坐下,不然聽不到戲段子就糟了。
她說她是個非常有禮貌的紳士,他們共進了晚餐之後,他的眼光整晚都沒有離開過她,一面讚美她的料理一面把手只在她
身上劃著,還掀開她的衣服摸她的背,用完草莓和甜點之後,他已經在吻著她的脖子了。 啊~我們聽得非常的陶醉,
想像這兩人在我買來的沙發床上面,悠遊在她的乳房海洋,像兩隻魚在表演體操一樣的,那皮膚的觸感和毛細孔的微動,
緋紅的臉頰可以烤化兩塊奶油,最後在手舞足蹈之後攜手用擠出手汗的力氣達到最後的歡愉。 最後是旗魚和鮭魚兩個
抱在一起,在平靜的水溫裡享受靜靜的呼吸。 當然最後旗魚怕自己的箭嘴會割傷對方所以要立即分開, 鮭魚也必須要會去
上游產卵,但是總之他們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一個夜晚, 雖然那是我和男友兩人在廣場被蚊子叮換來的,但是總之我是很替
我的朋友開心,至少她之後不需要當我和男友的電燈泡了, 因為她自以可以發電了。 後來他們約了幾次會之後,
等到男友的郵輪公司寫信來通知要面試之後, 就離開這城市了,我們也因為她終於可以真的跟男友在一起而感到高興。
到船上工作之後,她也三不五時的寫信給我,附上她和男友的照片,還有寫一些旅遊的經歷, 後來我也離開那城市
之後工作繁忙也沒什麼注意, 幾次回去看著一樣的城市總是想念我的好友,總覺得那城裡少了她就少了許多的歡笑。 和男友
之間的話題總不會少了她的一舉一動,因為她對我們來說是那麼可愛,率真又渾身充滿歡樂因子的一個人。 不過後來有一天,
我接到一封信, 裡面寫著他發現他男友早在之前在船上就有另外一個女友了。 她非常悲傷。 我真的能夠體會,因為
那就好像是信仰的城牆倒塌一樣, 你以為這道牆會存在一千年一萬年的, 一磚一瓦都是用不變的相信和愛情築成的, 然後
有一天你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它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裂開來了, 你好幾次想要用手去防止它的倒塌, 但是它卻從你的頭上
給你轟然一響,打得你眼冒金星而你還不知道為什麼? 毀掉的不只是八年的情感,更糟糕的是那是一個人最純真最初的
戀愛,有多少人的初戀看起來都像是有蛀點的芭樂,看起來好好的,但是上面一個黑黑的小點,打開來原來就因為這個
小小的黑點, 導致裡面的內容都壞了,湯湯水水的,你必須要辛苦的拿著湯匙把壞得部份挖掉,或是用刀子切開來,
只留下好得部份,雖然很少數是必須要整顆都扔掉的。 初戀經常會影響到一個人之後的情感走向和價值觀。
像這種以為一次初戀就可以達成天長地久的願望, 無疑是跟買一次樂透就得獎的機率是一樣的,你對著號碼,
一個字一個字的,第一個字對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那欣喜的程度不斷增加, 但是等對到最後一組號碼的時候,
沒中。 而且那支還是特獎,你要嗎全中,要嘛什麼都沒有。 帕斯可買得就是那種, 因為她所有的生活乃至於社交體系,
都是圍繞著她男友建立的, 就算他們分手了, 回到魁北克去, 買個菜都能遇到他的親戚朋友, 那又是那麼小的一個小城鎮,
幾乎大家都認識, 她要怎樣生活? 然而,即便是這樣,她還必須要跟她男友一起在同一艘船上工作,那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你天天看著一個人,那船是一個監獄,把她的心碎都鎖在船上, 看著郵輪上的男男女女,一大票有錢人穿著光鮮得體的服裝,
有些人甚至是存了一輩子的錢來作這趟旅行,人家不想看你的臭臉,管你是跟男友分手還是被豬殺了,一堆人來來去去,
沒人理會妳的痛苦。妳必須要待在船上看著妳的男友--已經分手的男友,他的臉一直出現在你的面前,
不斷的提想妳過去的美好和甜蜜,船的外面就是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本來是象徵自由的海洋如今成了一套情感的枷鎖。
後來有一次我接到她的來信說她在船上認識一個印度人,很有錢的,他很愛她。 信寫得很短,我也識一頭霧水,
但是還是寫信恭喜她。 後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她寫信給我說,他們打算要結婚搬到印度去。 老實講,我不是很確定。
因為我去過印度兩趟。 而她沒有去過。 她其實並不知道她將會面對怎樣的生活,這樣的她可以住在印度嗎? 我去過
印度兩趟,去過的地方分別是德里,孟買和扣因巴圖,除開最後一個是非常現代化的工業省份之外,其他兩個都有著
老式的的印度情調, 德里這個都市就算想要變得現代化也很難,因為整個都市到處都是老建築,街道狹窄,很要命的
是交通問題,有次安排了一天要拜訪五個工廠,當地的代理商說他們的位置很近,因此還計畫妥當要在多少時間完成拜訪,
結果所謂得很近就是每個工廠距離是兩小時車程。 對於在大地方住慣了的人,兩小時當然是很近的車程,有的人回家一趟
可要坐上一天一夜的火車哩! 這個舊城很多事情讓我印象深刻,像是用乾菸葉捲著繫著細紅線的菸草,香煙是一根一根賣的。
奶茶是茶多於奶,裡面看得到茶梗立著的,還有在安全島上行走的白牛,草地上到處擺著乾乾的白色糞便,每間工廠都小小的,
我必須穿著高跟鞋行走在碎石和牛糞之間,計程車表是放在外面的,司機往往要伸出投去扳下來,車子裡面沒有冷氣,
加的是無鉛汽油,外面黑煙薰天,回到旅館要卸妝三次,外國車的稅率是百分之一百二十, 一個工人一個月才賺一千塊盧比,
合台幣三千塊錢。 到處都是人力踩的張蓬小三輪車,坐在車裡還會被旁邊的車子打上來的雨水濺得全身濕。 孟買的
情形更糟糕,貧民窟就在機場的旁邊,從飛機上面看下去就是成堆成塔的破攔房子,五顏六色的,鐵皮外露的,窮孩子
老是巴在車窗前面跟你要錢,然後旁邊就是一間超級豪華的里拉大飯店,裡面的大廳就有一間房子那麼大,
前面插的那盆鮮花就有台北一個套房那麼大,這個套房裡面插著五彩繽紛的花朵, 每一支花可能就要一個印度工人一天的
薪水, 這是一間住宿一天要美金一千塊的飯店。 印度人結婚初夜一定要住在酒店裡面,用所有奢華的儀式來慶祝這個值得
紀念的日子,彷彿從那之後就算要住進不見天日的黑暗裡也無所謂。 當時印度的電信和電力系統是非常不發達的,
一天之內有好幾個小時是斷電的,固定的斷電時間,還有固定的停話時間。 有些比較好的酒店會有自己的發電設備,
但是我們住的那間三星級飯店沒有,到了要離開的前一天晚上,整個飯店都停電了。 一個晚上不停的下著雨,
颱風來了。 那是八月, 乾巴巴的印度唯一會下雨的月份,但是一下起來就好像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似的無休無止。
隔天早上我們七點就起床了,因為十分害怕會趕不到機場, 趕緊雇了車就出門, 看到的是滿地啊~滿地的水淹沒了
整個孟買市區, 下水道等於沒有用, 路上的黃色計程車全部東倒西歪的排成一列,好像樂高積木被打散一樣的,
你會懷疑前一天發生了什麼事,怎麼積木散了一地,滿滿的水淹到一個成人的腰部, 污濁的水帶著雜物,也有木頭,
也有人家家裡的家當,鍋碗瓢盆什麼的,路上的行人全身都是濕的,大家手裡握著一條粗大的纜線在走路。
我突然想起以前讀過得大陸地理課本,裡面介紹了三峽的拉縴營生,縴夫們光著身體在泥水蕩蕩的河裡拉縴,
人人低吼著吃力的往前行,手上的皮都磨破了也要跟急湍的水流對抗著,人人都只想前進,渾身的泥啊,汗呀,
完全可以印證在目前我看到的這一幕。 然而我們只是沒命的趕車,希望能夠再機場關閉之前
搭上回家的班機, 這輩子這麼怕被困在一個地方, 什麼都可以不要了,只想要回家去。 後來所幸在機場關閉之前,
我們搭上了班機, 搭了八小時的飛機在機上沉沉的睡著,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好累好累。 隔天在香港打開報紙一看,
頭版新聞就是孟買的大水淹沒了城市。 那張黑白的照片一直印在我的腦海裡,造成一個永難磨滅的恐懼印記。
這樣的記憶就是我一直對印度的印象。 所以後來當我的好朋友帕斯可跟我說要結婚搬去印肚的時候,
我沒有一點點替她高興得感覺,仍然老調的勸她不要這麼作,其實她的男友可能還是愛她的,而且印度的環境非常的糟糕,
最要命的是我還用比較不堪的字眼形容那個在當時並不進步的國家,告訴她相信我的經驗,她一個白種人,在加拿大
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印度找罪受呢 ? 當時我一心以為我是對的,我覺得我是在替朋友著想,替她作正確的決定。
但是帕斯可後來再也沒有寫信給我了。
我媽在後面的菜園子裡種了許多菜,有的時候發現一些看起來很奇怪的草葉,但是她並沒有去拔除它,
她說:現在還看不出來是雜草還是菜,看起來也像是菜。 我們靜心的觀察了一陣子之後,確定是雜草才去拔它。
很多時候有些雜草的初生葉子長得跟菜葉差不多,真的看不出來,如果我們一下子就把它拔除的話,我們永遠
也不會知道它會長成什麼樣子。 對人的看法也是一樣,我們經常用第一眼的感覺得去判斷一個人,
如果他的行為模式和其他一般人不一樣,比方說寫信好了,有個人是先把信封寫好才把寫好得信裝進信封裡。
而有的人是把信裝進信封之後,才在信封上面寫上地址。 於是先寫信封的人會覺得自己的作法才是對的,
之後才寫信封的人也覺得何必這麼麻煩,不是都一樣嗎? 確實是。沒有什麼不一樣。 每一個人都有他的
思考模式和行為模式,人又不是電腦,不是每個人都長著根目錄和子目錄,有些人塞了一堆之後再來整理,
有的人是先作好了根目錄才有系統的把檔案存入。 哪一種才是正確? 其實都是正確的。只要你覺得對你
來說方便又好,你找的到就好。 當我的朋友興高采烈的跟我分享她生命中的幸福的時候,我只用一般現實的
粗劣價值觀,建議她不要在未開發國家生活。 我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那就是替人作決定, 把我的價值觀
還有生活享受等同於幸福這件事情劃上等號,性扶病不是根據你居住的區域來判斷,而是根據你心靈的滿足為
基準,那美麗的加拿大或許對她來說才是個噩夢的所在。 只是當年的我沒有機會反省自己,沒有機會好好的
告訴她其實我只是希望你過得幸福。 我只想要說:
PASCALE,我的好朋友,我錯了。徹底的錯了。 我希望妳不要聽我的意見,勇敢的追求自己的
幸福。 我永遠都會記得那個冬天,妳送給我一個最棒的耶誕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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